会稽山麓,与大师面对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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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稽山麓,与大师面对面 2016年09月26日 09:45:21 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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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月23日~25日,第二届会稽山论坛在稽山书院举行。本届论坛名师大家汇聚。在为期3天的论坛上,他们以会稽人文为核,从不同学术角度做了精彩讲座或对话。本报记者有幸面对面聆听了几位大师的智慧心语。
莫言
莫言:
鲁迅不需要诺贝尔文学奖
记者:您是著名作家,我们绍兴有一个前辈作家叫鲁迅。我们了解到,您对鲁迅是非常欣赏。我想问,您对绍兴的了解,受鲁迅影响有多深?
莫言:中国人只要上过学,就一定读过鲁迅的作品。语文课本上讲得很多,我们从小就知道百草园、三味书屋,都知道闰土,都知道豆腐西施杨二嫂。所以,鲁迅已经成为我们中华民族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他之所以产生这么大影响,第一,因为他是一位启蒙者,他认识到中国人的劣根性,认识到我们国民心理的阴暗面,然后用他的文字深刻地剖析。哀其不幸,怒其不争,希望用自己的文字疗治堕落的灵魂,使中国尽早摆脱精神上的萎靡状态。千百年来,我们的民族英雄,都在前赴后继地做着类似的事情。
再者,他是白话文大师,创造了不拘一格的文字,用他的语言对中国后来的写作者产生了深刻而持久的影响。当然了,这也与他由于现代中国的政治语境原因获得的特殊地位有关。但不管怎么说,他的文学成就足以使他担当起“中国人的精神导师”这个称号。所以,我们来到了绍兴,参观了鲁迅故里,了解了与鲁迅有关的一切,这种印象更加丰满,这种认识更加全面。
记者:鲁迅在1927年的时候曾拒绝过一次诺贝尔奖,作为中国第一个获诺贝尔奖的作家,请问您怎么看待鲁迅先生这件事?
莫言:严格地说,不能说他拒绝了诺贝尔奖,当时是有人给他提名,而他拒绝了提名。鲁迅先生实际上也不需要这样那样的文学奖。他的作品,因他的读者与读者的口碑,一代一代地流传,就是最好的奖赏。
记者:我们绍兴现在提出了一个口号,就是要打造当代文学之城。您也知道,我们绍兴的文化底蕴是非常深厚的。但是,我们现在面临一个问题。传统文化如何在当代的语境下传承?我们也做了很多事情,但是也面临着比较大的困惑。我们想能不能请您为绍兴提几个好的建议?
莫言:这个建议我提不出来。我记得我十几年前来的时候,感觉绍兴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了,我看了沈园,看了鲁迅故里,以及鲁迅的一些纪念场所,已经感觉很丰富了。像中国人谁不知道陆游词“红酥手,黄滕酒”啊!
记者:在鲁迅之外,您对绍兴的现代作家有没有有印象的?
莫言:绍兴的现代作家,像鲁迅周氏兄弟。当代的作家我接触的不太多,但是我有一个同学叫施放,他是我在解放军艺术学院的同学,我们两个在一个房间住了两年。本来,我近期在西安、嘉峪关一带活动很多,时间确定不下来,直到前天才确定下来,来参加绍兴稽山书院的活动。这次来得很仓促,也没通知他。但是,他好像一直在打听我,因为我获奖之后,他也一起参加过一次活动。
因为当年我们两个住在同一宿舍,通过他,我对绍兴有很多的了解。他每天晚上都吃霉干菜,家里给他寄了一大袋,里面有萝卜条子,夜间写作很累的时候吃,有时候也递给我一根。他写了一些中篇小说、短篇小说,后来写过一部描写对越自卫反击战的《弹头十字架》,我还给他写过序。总而言之,我想他对战争这种特殊环境下人性的开掘,还是很深的。他也做了大量采访的工作,文字也非常细致委婉。
别的作家我真的不太熟悉。
记者:像今天这样的盛会,不光是在绍兴,在国内其他城市应当也少见,这么多的名家大师在这里相聚,在这里谈古论今,谈一些纯粹的文学、文化的话题,非常难得。您觉得这样的一个论坛,对绍兴扩大文化影响力,是不是会产生非常积极的作用和影响?
莫言:作用肯定是有的,但如果是急功近利的心态,也是不对的。这个论坛和各种文化活动,不会像浇树一样、浇地一样,土地很干旱,我浇上水,庄稼马上就长得很旺盛了,它没有那种效果。文化教育是一个潜移默化、日积月累的过程。所以,我们搞论坛也好,搞其他类似文化、文学讲座也好,都会潜移默化地发生作用。假如今天在座的有一个十几岁的孩子,听了我的讲座,再过20年,当他拿起笔来要写作的时候,他也许会回忆起来,“噢,2016年9月23日、24日的一天,我听过莫言做过什么讲座”。
记者:我们这个稽山书院为复兴阳明心学而设立,那么,阳明心学在当代有什么现实意义?
莫言:我对阳明心学缺乏研究,确实也没有抓住阳明心学的精髓。既然这么多人在搞,有这么高的学术地位,说明他还是说出了人生的大道理。我想任何一种学问,实际上最根本的就是讲出了人生的道理。孔夫子的《论语》,实际上都是大白话,他描述了人类社会的某些现象,讲出了人类相处的一些基本准则,另外对人的感情状态也进行了描述,再一个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主观感受。阳明心学,我尽管没有研究它,我想,它肯定符合这些经典的要素。
叶嘉莹
叶嘉莹:普通话读不出诗歌的生命
记者:绍兴是东晋文化的主要发源地,也是唐诗之路所在地,近300位诗人在绍兴留下了近千首诗篇。请问叶老先生,您认为东晋文化对唐诗的影响有多大?
叶嘉莹:东晋的兰亭序举世闻名,东晋的流觞余韵影响到唐人太多了,就说记载东晋故事的《世说新语》,那就是我们中国典故的一个宝库。唐诗受到这些典故影响的很多,很多唐朝诗人与东晋的士人也有着相同的人生态度和对事物的理解。
记者:叶先生,您是第一次来绍兴吗?您对产生在绍兴的诗词有没有特别的研究?
叶嘉莹:我是北方人,在北京出生,是在日本占领时代长大的,那时候我们连北京城都不容易出来,所以(那时候)我没有机会到这里来。不过,1986年到上海复旦大学讲课的时候,我去过绍兴的大禹陵。我当时写了一篇很长的文章,《论吴文英(南宋著名词人)〈齐天乐·与冯深居登禹陵〉》,你可以去查看。陆游是越州山阴人,沈园我也去过,我曾经也对陆游词有专门论述(《〈灵溪词说〉续十四——论陆游词》)。这次演讲,我也特别讲了辛稼轩在会稽写的一首《汉宫春·会稽秋风亭观雨》,辛弃疾的豪放不同于一般人的豪放,饱含着深深的家国情怀。
记者:现在年轻人对诗词的兴趣似乎越来越少。您如何看待这种现象?
叶嘉莹:那也不尽然,最近有读者天南地北地给我写信来,读了我的诗受感动的人,多得不得了。让年轻人接受诗词,就是让他们怎么进门。你可以看看那些读了我书听了我讲座的年轻人,看看他们是怎么写怎么说怎么进门的,是怎样改变他的性情和兴趣的。
有一个沈阳的检察官,40多岁了,以前读过我很多书。说我的书怎样感动他,我给他推荐介绍了很多书,他现在一直在认真读。还有很多年轻人,天南海北的,他们在网上买了我的书或者在网上听了我的讲演。如果你看了我的书或者听了我的讲演,可能会有所感悟。
记者:您一直强调诗词里面对自然的亲近和生命的共感,它的意义在哪儿?
叶嘉莹:我一直讲的是,诗词里所传达的生命的感发力量,它能够真实地感动人,使人的内心感动而且有所改变。不少给我写信的人说,读了我的书的人,有着怎么样的人生改变。诗词可以使人年轻。
记者:您很重视诗词的教育,您给孩子编了一本书《给孩子的古诗词·讲诵版》。我们在里面读到的跟我们平时学习诗词的感觉完全不一样。平常我们都是按照普通话来读诗词,没有特别的音律。您为什么如此重视诗词的音律?
叶嘉莹:诗歌如果把声音的美丢掉了,就是把她一半的生命丢掉了。这个形音义,字形、字音、字义,是文字的三个部分,你把它最重要部分的声音丢掉了,她就少了三分之一的生命。
对诗词的声音的训练应该从小开始,我从小就是这么读的,但现在基本上没有这样的训练。诗词的声音是她生命的一部分,如果你用不对的声调去读,那就一点感觉都没有。你把那声调读出来,你即便不讲,她的生命就能流露出来一部分。以前我班上有个学生,他拿着一首词跟我说:不大懂,老师你给我讲一讲。我拿过来就读,他一听我读,就说:我懂了,你不用讲了,你一读我就懂了。很多时候学生不理解诗词,不是因为讲得不好,是老师读得不对,没有把诗词的生命读出来。
记者:按照您的看法,我们应该怎样学习诗词?
叶嘉莹:按照普通的读法,读诗的人会把诗词完全读没有了,把生命感情都丢掉了,只剩个空壳,那没有意思。读诗平仄声一定要读对,否则都是表面的,背多少也没有用的,它成了没有生命的东西。你如果按照声调读,而且你如果学会了中国吟诵的话,你就不会忘记了。
范曾
范曾:书院者,有大师讲课之谓也
在当今国学界、书画界,范曾,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。2011年,范曾的作品《八仙图》在北京拍出了6900万元的高价。这样一个重量级的大师,因为稽山书院,与绍兴有了割不断的联系。
第二届会稽山论坛举行,作为稽山书院院长的范曾,如约出现在众人眼前。年近80岁的他,一袭白衣,满头银发,却春风满面,气宇轩昂,举手投足自有大家风范,谈笑之间颇有古士之风。
9月24日上午,作为“山长”的他,在先祖范仲淹创建的、王阳明曾经讲学的稽山书院,为大家做了一堂《中国语言文字骈俪之美》的讲座,现场座无虚席。
在这场重量级的论坛上,最让人印象深刻的,是国学大师范曾带来的一个不一样的开场白。
“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有言:所谓故国者,非谓有乔木之谓也,有世臣之谓也。而所谓书院者,非有大房子之谓也,为有大师来讲课之谓也。”生动有趣的类比,引起了现场观众的共鸣。而在介绍叶嘉莹先生时,他将她比做庄子书中鹤发童颜的典型人物,引起了现场观众对这位老人的深深敬意。
在这个10多分钟的开场白中,范曾博大精深的学问和幽默风趣的语言有机结合,让他与观众的距离瞬间拉近。
在介绍自己时,范曾笑着走到台上说,稽山书院院长这个名字不太确切,按中国历代的表述,应该称为稽山书院“山长”。在随后的讲座中,范老一开口,孔孟、老庄的千古文章便准备无误地蹦出来。亚里士多德、哥白尼、尼采、海德格尔,从这位老者的嘴中跳出来,也丝毫没有违和感。他讲哲学,讲文学,他认为,学问到了最高境界,就是自然。因为人法地、地法天、天法道,道法自然。
都说范曾狂,但他有太多狂的资本。关于狂,他曾说,一个没有自信的人,他不会有“狂”字。
范曾有着自己的骄傲的资本。他是北宋政治家、文学家范仲淹的后人,出生于十三代诗人文学世家,父亲范子愚、母亲缪镜心皆为南通教育名师,闻名于外。范曾天资聪慧,生在名门,又师承名师,要想不成为大家都难。
但是,范曾又有着自己的谦虚。
在开场白中,范曾说到,“有人说我发展了老子哲学,也有人说我发展了庄子哲学,其实没有。因为《老子》就是5000多字,《庄子》就33篇文章,33篇文章谈的是本体问题。本体没变,他的理论就没变。”
作为书画大师,范曾在语言和国学上的造诣也是深不可测的。
他说,骈俪几乎成为中国文字语言优秀的遗传基因,它渗透在中华民族的灵魂之中,成为全世界任何民族不可阶升而上的语言峰巅。
“天外世谁怜,怜谁世外天。我闻如是可,可是如闻我。悲我益卿思,思卿益我悲。”其间,范曾引用了父亲范子愚先生的四首悼念爱妻缪镜心的回文诗,来说明骈俪中的对称之美与不对称之美。
“这远离了文字的游戏,而是感情深挚、动人心弦的诗句,每读父亲诗集至此,我都会潸然泪下。”范曾说,父亲的这四首诗表达了前人所未见的深度哀伤,而中国汉语言文字的骈俪之美,可谓达到极致。
范曾讲课,一个主题,却天马行空,信马由缰。他的思绪,从孔孟老庄跑到亚里士多德,从中国跑到古希腊,他旁征博引,让人不得不佩服他广博的知识,超强的记忆力、深厚的积累。他曾在课堂上为大家背《论语》,通篇一万多字一气呵成。别人都为之折服,他说,这算什么?背书不算本事,是童子功。
白岩松:挥洒如意的“段子手”
也许是叶嘉莹的进场掩盖了光芒,白岩松走进会稽山大讲堂会场的时候,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。
白岩松的节目,几乎陪伴着我们长大,从《东方时空》到《新闻周刊》,再到《新闻1+1》等,我们总能在白岩松冷静沉着的解读中,更深刻地认识事件,认识中国。如今,我们从学生到为人父母,央视的栏目从开播到停播,白岩松也从青年慢慢变老。坐在贵宾席上,他与邻座的歌唱家廖昌永聊天,转头的那一刻,我看到老白脸上写满了疲惫。
不过这一切,在走上舞台的瞬间统统消失。站在话筒前面的白岩松,永远是那么自信,那么睿智,那么幽默。
“叶先生的讲座其实并不需要主持,幸好我姓白,说了也是白说。”老白果然不负众望,短短几句开场白,便把大家逗乐了。
“9月份我在浙江参加了两个活动,一个是杭州的G20峰会,另一个就是稽山论坛。G20峰会的召开,主要看月份,因为每年都开;会稽山论坛的召开,则是看缘分,这么多大师级的文化人聚集在一起,简直让它成为一个奢侈品。在开G20峰会的时候,杭州是安静的;在办会稽山论坛时,我们是心静的。办G20峰会的目的,是要让世界营造一个更丰富的物质世界;会稽山论坛考虑的,是要传承一个更美好的精神世界。”
老白的主持,有幽默、有煽情、有睿智,全程跌宕起伏。
晚上8点,《稽山之光》雅集开始,但本应出现的重量级嘉宾莫言却因路途遥远,未能如期赶到,观众有些焦急。为了调节气氛,“段子手”白岩松再次发挥“定海神针”的作用,他调侃贺知章的诗句《采莲曲》中“莫言春度芳菲尽”,意思是莫言来了,所有女孩子都跑出去看莫言,都没人留下了。于是,一片笑声中,大家似乎都不再焦急了。
歌唱家廖昌永出场时,另一位主持人介绍他是男高音歌唱家,有观众提出应该是男中音,现场气氛一度略微尴尬。此时,老白开口说:不管廖昌永是什么音,他在我们心中永远是男高音。
稽山之巅,香林花语,听白岩松主持,是一种快乐,是一种滋养,是一种智慧,是一种享受,时而从容幽默、时而诗情画意,时间似乎变得不再重要。他对现场的掌控能力,他的沉着自信,他的博学睿智,折服了我,折服了现场每一个人。
作者:撰文 记者 裴金红 许程丽 何瑛儿 摄影 樊蕾 编辑:陈文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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